陈志宏

第1175期

解放战争时期，山东沂蒙山区有一位农村妇女冒险救护解放军伤员，其事迹被人写成故事入书拍电影，主人公“红嫂”的名字流传全国，广为人们称颂。

其实，早在第二次国内战争时期，泾县就出了一位“红嫂”式人物——曹妈妈，她救护红军伤病员李步新的动人事迹，只是没能很好地编写成书，更没有拍电影，但其事迹真实感人，其革命品德可与红嫂相媲美。

曹妈妈，娘家姓徐，名常娥，1883年生于泾县茂林黎竹村一贫苦农民家。18岁嫁到铜山麻川别坑，丈夫叫曹望生，以种茶烧炭为生，家境十分贫困。曹妈妈为人忠实耿直，治家勤劳俭朴，她生育了四个儿子，因贫穷劳累，丈夫曹望生染上重病，无钱医治，于1934年去世。当时，大儿子才18岁，最小的儿子仅5岁，家境越发困难了，冬天打柴卖，春天摘茶叶，四季帮人做针线，一家人勉强糊口。

1934年底，方志敏领导的红军干部李步新奉命留在泾县西南乡打游击，发展党组织，曹妈妈的大儿子曹传忠加入了党组织。由于徐世良、翟陶然叛变，李步新脚受了伤，无奈从水东翟秘密转移到茂林山区，于1935年早春的一天晚上来到曹妈妈家。

尽管曹传忠说李是他卖炭的生意朋友，但从李的江西口音和举止，曹妈妈还是明白了他的真实身份，但她深明大义，热情地留下了李步新在家中吃住。日子一长，曹妈妈从李步新和两个大儿子身上知道了什么是红军，懂得了穷人闹革命翻身求解放的道理，她将李步新视为自己的儿子一样，冒着被国民党反动派抄家杀头的危险供李步新吃住。

从左至右陈毅、曾山、李步新、谭震林

当时，泾县茂林地区白色恐怖，国民党反动派经常搜家搜山，抓红军、抓共产党，李步新白天帮着做农活，傍晚出去，夜里回来，在曹妈妈家住了三个多月后转移到溪里凤赵允保家。二十多天后的一个傍晚，李步新连病带伤又回到了曹妈妈家，此时国民党已发现了李的踪迹，到处抓他，曹妈妈知道情况不妙，住在家里怕不行了。为了李步新的安全，曹妈妈把他藏到家对面蔷薇山的烧炭棚子里。

第二天，当地流氓无赖（国民党走狗）曹大毛子就带着几个凶头恶脑的家伙闯进家来了，逼着曹妈妈交出李步新，曹妈妈坚持说：“不知道，没有人！”那些家伙就动手在屋里寻找，连马桶都掀开望望，没找到个人影子，最后“借”了两只老母鸡走了。

第三天，伪保长特意在曹妈妈家门口大槐树上贴了一张布告，威胁曹妈妈说：“有个姓李的，是共产党，你把他交出来赏五百块钱，要是知情不报或窝藏，到时你一家都要掉脑袋。”曹妈妈没答腔，只冷笑笑，心想：“呸！你这个龟孙子吓不倒我，我人虽穷，骨头可比金子还贵重，姓李的是好人，共产党是我们穷苦人的亲人，我一定要救他，救到底！”

李步新在山上，曹妈妈白天叫两个儿子把炭棚拆去，让李隐蔽起来，晚上把炭棚搭好，让李在里面睡觉。曹妈妈每天清早用炭炉子做好饭，有时自己送去，有时叫儿子送去，她还做了炒米、锅巴和芝麻粉等干粮给李步新充饥。李的衣服脏了，曹妈妈就把儿子的衣服给他换上，将脏衣洗干净再送去换。同时，曹妈妈帮李步新秘密传递消息联系工作。

山里的春天乍暖还寒，早晚温差大，人们稍不留意，就容易得病，何况李步新天天呆在山上，起居饮食不正常，哪有不生病的。他起先拉肚子，后来发高烧，人整天昏昏沉沉的，病得不轻，又不能请医生来看，曹妈妈心里急得像猫抓。大儿子曹传忠从山上回来说：“妈，李同志怕不中了，他一天没吃东西，光淌着眼泪，说没有完成党交给他的任务，要我送他找部队去，他并招呼我，万一路上出了事，就到江西对党讲一声……”曹妈妈听了忍不住心酸，泪水直滚。

她顾不上黑夜下雨路滑，柱着拐棍迈着小脚就往山上摸去。不知跌了多少跤，脸上手上也被刺划破口子，终于到了棚子里。天哪，李步新脸形都变了，上面大，下面小，下巴尖尖的，脸煞白煞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头发长得盖着了耳朵，身子只剩皮包骨头了。曹妈妈的心紧缩一团，小李病成这样，要是他妈妈看到了，不知道会怎么心疼呀，他离开父母到这里，还不是为了我们受苦的老百姓，说什么也要尽快把他医好。曹妈妈找出几件丈夫留下的衣物，叫大儿子跑到泾县当掉，把家里几担炭和几只鸡全卖掉，换了点药给李步新服用，再设法做些禽蛋食品帮助调养。真是托共产党的福，李步新服了几天药，病就渐渐好了，接着又调养了个把月，身体硬实多了。

李步新（左一）

一天傍晚，李步新和赵允保一道握着曹妈妈的手说：“曹妈妈，我们要找部队去了，等革命成功了我再来看您。”曹妈妈淌着眼泪招呼说：“要注意身体，找到了部队，一定要写信来呀！”可是几十天过去了，李步新却没来信，曹妈妈整天坐立不安，国民党反动派到处贴告示捉拿他，曹妈妈怎能放心呢？大约两个月后的一天，李步新终于来信了，说他已到了江西找到了党，一切都很好，并且招呼曹传忠和赵允保要团结老百姓，发动大家起来革命，他不久还要回来。曹妈妈心里的石头一下落了地，高兴得流出了眼泪。

遵照皖赣省委的指示，李步新于1935年7、8月间回到泾旌宁宣中心县委。李步新写了一封信交给赵允保和曹传忠，他们赶到瑶里和皖赣省委得了联系。曹妈妈知道一切详情，白天黑夜向群众宣传抗日，发动群众投入抗日斗争。

1938年5月，陈毅率部到达茂林，曹妈妈昼夜奔赴于麻川、别坑一带，很快建立起农抗会、妇抗会，积极开展民运工作。是年八月，新四军进驻云岭后，曹妈妈又让二儿、四儿参加了新四军，她自己在地方做宣传发动和交通工作。曹妈妈的大儿子曹传忠担任了中共皖南特委交通联络站站长、区委书记，1943年3月在太平与敌作战牺牲，其遗体葬于茂林奎山烈士陵墓，二儿、四儿参加新四军后也战争中阵亡。

曹妈妈为革命作出的贡献和崇高的革命精神，受到党和人民的肯定，1959年她被选为茂林老区代表，晚年生活受到县政府的关怀照顾。李步新专程接曹妈妈去北京生活了一段时间，还经常寄钱物赡养老人，1969年4月，曹妈妈年事已高，积劳成疾，在家逝世，享年85岁。

（作者系泾县新四军历史学术委员会主任，宣城市历史文化研究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