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小俊
微信版第1290期
旌德县内属水阳江系的河有两条，一条是纵贯云乐镇的山坝河（姚溪），发源于白云山，从宽岭出境，在宁国入西津河。一条是徜徉在俞村镇的俞村河，发源于凫阳村槐梓山，南流经凫阳、俞村、合锦，再往东经桥埠、尚村，从滑渡出境入宁国西津河。其实，这两条河都发源于旌德境内的一座大山——凫山。只不过，山坝河在山北，俞村河在山南而已。跋山涉水之后这两条河的水，就像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最终到西津河完成了大团圆。
俞村河，古名“环溪”。宋大中大夫汪齐有诗：“环溪如玉带”，这“玉带”分明是系在凫阳村腰上的。环溪今名“玩溪”，是当地人读音谐讹了。从发源地南流至俞村段，河水中间滋养了凫阳村，所以又名“凫阳河”。在俞村，环溪中有“鹤渚”，与周边“龙峰”相对。俞村的《俞氏家谱》说：“龙峰耸峙于其后，鹤渚环带于其前，实为胜地。”这样一描述，诗情画意全出来了。尚村经滑渡流往宁国一段，古名滑渡溪。一水多名，全是地域给河流留下的文化烙印。
河润两岸五谷香
环溪发源地槐梓山属俞村镇凫阳村，沿河而下，河两岸是沃田千亩。自古以来，这里都是大粮仓，是当地百姓的衣食之源。旌德县志对这条河没有过多的记载，但一个个动人的民间故事，在凫阳却妇孺皆知。
乾隆年间，凫阳村出了一个乡绅，大名汪能御，人称“汪百万”，凫阳村四分之一的宅子都是他家的，环溪河旁的良田也都是他家的。他“生平好施，修道路，建桥梁，施衣施食，不胜枚举。捐田百亩以为育婴孩恤孤独之资。”（《凫峰汪氏宗谱》）老人们相传，环溪河流经村子的河道原先很窄，不能很好地灌溉周边的良田。汪百万每年秋天组织村民拓宽疏浚河道，新建护岸，村民出工，百万出资。经过多年的努力，才有了现在七八米宽的环溪河。施工中，汪百万还让村民们建了多处拦水堰，这样耕地用水才有了保障。汪百万乐善好义终结善果：“公享年九十有六。是以知有大德者，必得其名，必得其寿矣。”（《凫峰汪氏宗谱》）
几百年来，凫阳、俞村、合锦、桥埠、尚村，因为有了环溪河，村民们生活滋润。古凫阳八景诗中有首《麦园春雨》：
莺花三月雨声多，麦陇和风带一蓑。晓霁嫩翻杨柳色，画闲低唱竹枝歌。农家酿酒酬青帝，桑女依蚕湿碧罗。
将夏预占秋后熟，明时更喜少催科。
时光轮换中，过去的小麦换成了今天的水稻，但这一幅田园风光图在凫阳景光中一直存在着。诗中的桑女后代不再依蚕流汗，而是倚车展娇颜了。
环溪河方便了村民们的日常生活。清晨，大妈大婶们都会在河里浣衣，孩子们在河边玩耍，棒槌声、欢笑声汇聚一河。夏天，河里到处都是洗澡游泳的场景，有人在河里翻螃蟹、逮鱼，有人在河里捡鸭蛋、鹅蛋，俚语趣事随水流。
今天，两岸上千亩良田，除了种植水稻，还建起了种养基地。有村民把部分稻田改为旱地或水塘，大规模的种植茄子、香菇，养殖梅花鳖和小龙虾。合锦村村民还种植了百亩荷花，发展乡村旅游，“鲍家小院”成了旌德网红打卡点。时代变迁，年轻人纷纷背上行囊去了城市，一些乡村土地大面积荒芜，但环溪两岸依旧禾青苗壮，蓝天下呈现出一片诱人的田园风光。春夏秋冬以不一样的田园色彩，吸引了一波又一波摄影人来这里采风拍照。
环溪河流域有一种茶很有名，叫乌岭茶，茶树长在乌岭沟。那里有900多亩茶园，茶农们至今还保存着最传统的种植方法和最原始的手工制茶技艺，用农家烧制的木炭烘焙。茶中不仅有百草的芳香，还夹带了人间最古朴的温暖。几十年前，乌岭沟茶叶就因质优声名鹊起，到集市上一说是乌岭沟的，很快就被一抢而空。
几百年的沧桑岁月，山河依旧，环溪依旧，欢笑依旧。
乡风俚俗亦乡愁
生活富裕了，凫阳人的娱乐生活也丰富了。
从古至今，凫阳人都特别重视节庆活动。因为家里有粮，所以他们的每个节日都过得特别有仪式感。清明节，每家每户都会制作清明馃，端午节裹粽子，七月半做发糕，十月半制米馃，腊八熬八宝粥。腊月的凫阳缭绕着浓浓的年味，家家户户为吃忙，年糕、糍粑、花生糖、芝麻糖……一样都不能少。妇女们聚在一起，今天去你家帮忙，明天去她家帮忙，慢生活里全是老派的年俗镜头。
凫阳三大姓，关系融洽，团结互助，相互间通婚自是常态。过小年，村里有个与众不同的习俗。汪姓和蒋姓都是腊月二十四过小年，姚姓却是腊月二十六过小年。遇上汪姚或蒋姚两姓婚嫁组建的家庭，一年就要过两次小年了。
听老人们说，明朝年间，凫阳村举人姚本在山东冠县任知县，他清正廉明，修建学宫、城池、河道等利民工程，还修纂了第一部《冠县志》。在任6年，建树颇多。迁知邠州时，当地百姓为他立了“去思碑”。姚本一直在外地为官，只有过年才能回家看看，漂泊久了，自然有了归隐之心。那年朝廷改任他为独山知州，与土贼作战，结果与士兵走散。早已想归隐的他身无分文，一路乞讨，没赶上到家过小年。腊月二十六赶到家时，脚底全是泡，鞋底只剩薄薄的几层布条，族人见他归来，敲锣打鼓，欢天喜地。自那以后，姚本一直留居凫阳，再也没有出门做官。自题诗一首：
老夫归来卖却田，只因宦职不贪钱。
儿曹莫道吾官冷，留与人间作话传。
姚本的清廉刚正，不仅得到姚姓族人的敬重，把小年改在腊月二十六。府县志同样为姚本立传，以示褒扬。
自古以来，凫阳人都注重村庄文化建设。古代的文人雅士，结合村落地理和人居环境，总结出凫阳八景：凫山锦障、梵峰文笔、青塔晴岚、白羊花坞、风岭鸣环、雪坑流玉、麦园春雨、石溪秋月。宗谱中吟风诵月的八景诗数以百计。
新时代的凫阳人，则以新的形式讴歌自己的幸福生活。
上世纪60年代，凫阳村组建起文艺宣传队，队员有40多名，乐器一样不缺，还有专门演唱京剧和黄梅戏的队员，整支队伍人才、道具齐全。那时文艺宣传队经常拉着板车，一边赶路一边高歌，热热闹闹地到全县各个地方演出。只要提起凫阳村的宣传队，全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凫阳锣鼓，更是全县一绝。80年代初，文艺宣传队虽然解散了，但队员们还坚持着自己的爱好，组建了凫阳锣鼓队。许多外村大户人家办红白喜事，都以能请到凫阳锣鼓队为荣。直到今天，凫阳村锣鼓队的力量还在不断加强，新鲜血液还在不断补充，技艺仍在传承，名声依然响当当。
环溪河流淌在俞村镇这片土地上，滋养了俞村镇数以万计的居民。居民爱护环溪，环溪守候居民，和谐相处，天人合一，才能得到大自然无尽的馈赠。
（作者单位：旌德县孙村镇人民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