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新智
微信版第1475期
20世纪60年代，面对复杂的国际国内背景，党中央作出了关于加强备战、巩固国防的重大战略决策。中国在中西部13个省区进行宏大的工业、科技、国防和交通基建，史称三线建设。皖南山区在一二线腹地，称小三线。面对“靠山、分散、隐蔽”的选址要求，安徽成了江苏安置自己小三线的最佳选择。在“备战备荒为人民”“好人好马上三线”的时代号召下，许多优秀儿女打起背包，跋山涉水，来到柏垫，风餐露宿、肩扛人挑，用艰辛、血汗和生命，建起了2个中型企业——江苏枪弹厂（代号940厂）和江苏7.62mm步枪厂（代号971厂）。利民机械厂（国营940厂）隶属于江苏省国防科工办，位于柏垫镇燕塘村（今前程村月克冲），于1965年5月10日开工建设，主要生产枪用弹药。企业初建面积151098平方米，固定资产净值531.4万元，建筑总面积50111.76平方米；主要设备525台，车辆19辆，职工1719人。当时为中型企业，年产军用弹药2300余万发，为我国国防建设事业作出重要贡献。新苏机械厂（国营971厂）隶属于江苏省国防科工办，始建于1965年，位于柏垫镇梅村，企业占地190753平方米，固定资产净值693万元，建筑面积75139平方米，主要设备232台，运输车辆20辆，职工1492人。生产能力强，当时为中型企业。
一切为了小三线建设
根据安徽、江苏省委指示，决定江苏省在我县柏垫地区进行国防建设，广德县委当即召开了常委会议研究，决定由县长曹勇钦同志负责这项建设工作，副县长周传英同志住柏垫具体负责工程建设，县委常委蔡光荣同志负责地方材料供应。为了更好指导工程顺利进行，决定成立“广德县公路修建指挥所”，后改为“苏广公路修建指挥所”，同时具体地研究了抽调干部、民工、物资供应等重大问题。紧接着县委书记林德江同志亲自主持开公社书记电话会议，贯彻常委会议上述决定，县人委又分头召开了公社主任、县科局长会议进行具体布置。
抽调干部，成立组织：
在工程开始前，首要任务是如何组织力量，突击抢修公路，因此，县委在人少事多的情况下，从各有关部门抽调成份好、政治可靠、工作积极，有一定工作能力的干部13名（县干1人，科局级3人，股级5人，一般干部4人。其中党员9人，团员4人)，成立了强有力的专门领导机构——苏广公路修建指挥所，并确定由副县长周传英同志任指挥，刘宗周同志(江苏)任副指挥，下设政工、工务、财供、总务四个股，于5月10号到达柏垫，在当地党委的重视和有关部门的大力支持下，因地制宜、因陋就简，依靠群众迅速地解决了指挥部三个指挥所和民工的生活问题，充分做好了施工前的准备工作。由于任务大，时间紧，县委在栽秧大忙季节，劳动力十分紧张的情况下，采取了山区多抽，粮产区少抽的办法，从16个公社抽调政历清白、劳动好、年轻力壮的贫下中农民工2750人，以公社为单位成立中队部，下设分队和小组，并指定被调公社派出强有力的公社级党员干部16人担任中队指导员和大队书记、大队长，48人分别担任正、副中队长，建立了党、团、民兵等组织，加强了对民工的领导，并于5月18至21日先后到达工地，22日开始全面施工。真是日夜“路上不断人，锅底不断火”。柏垫的群山沸腾了。从5月22日开始到11月24日止，共计劳动日273617个，完成土方123864方（其中：挖方76342方，填方47522方)，开炸石方29741方。
修筑公路：
那时没有修路机械，只能搞“人海战术”，靠肩挑，镐刨。挖地基，炸石头，填土方。南京、苏州的大建筑公司都来了。各种行业的建设者们住满了集镇的各个角落。他们上的上班，下的下班，架桥梁，盖厂房。经过半年的紧张建设，建成公路三条，全长15.3公里，建桥8座，箱涵5座，过水路面2处，按装大小涵管125道。路修通了，厂也有些眉目了；盖好了一些车间，运来了不少机器设备。通过层层摸排，挑选一些贫下中农，个人思想进步，进行体检，党委批准，集中到厂里学习，几个月不准回家，连家里人都不知是这个工厂招工，写信地址只能写：芜湖2512信箱。这一次在当地招工，新苏招了70人，利民40人。大批的工人都是来自无锡、宜兴、苏州、泰兴，又从四川重庆招了296名老兵工人，从东北某老兵工厂调来了一批技术骨干。上上下下都在抓紧工期，个个都在磨拳擦掌。
土建工程方面：
平整房基16183平方米，挖房基99幢，安装自来水管6630公尺。
电力工程方面：
装运水泥电杆262根，安装电杆536具（包括挖洞)。厂里用电是从宁国港口牵来的高压线，从西坝南冲进入厂区，并一起把柏垫集镇的电线也架通了，从此柏垫结束了黑灯瞎火的岁月。供水的水泵房建在小陆村大河边，直径四五十公分的铁管一直埋到厂里头，取水口设在大河里；那时大河里是很厚的黄沙，水量不但充足，还非常清澈，捧起来就喝，还甜丝丝的。取水口是一个水泥浇筑的大井，内有棕毛，木炭等过滤层。几台大功率高压泵轮流工作，嗡嗡作响，不舍昼夜。照看水泵的高师傅就住那里，来时是青壮年，到厂搬走的时候，已是两鬓如霜的老人了。
民工收入情况：
根据安徽省交通厅公路局1965年6月1日设字第0455导文件规定“拟比照我省类似的专用线标准，人工定额比照58年公路定额高百分之三十，一级工工资1.25元”的精神，拟定了“关于公路修建民工费用开支的具体规定”。工资形式分包工和点工两种，从开工到11月24日止共计总出勒为273617个工日，总收入达287782元，平均每个劳动日所得工资1.05元，按实际出勤计算共计226994个工日，平均每个劳动日1.26元，收入最高的卢村中队总出勤23730个工日，总收入达29032元，平均每个劳动日1.22元，按实际出勤23130个工日，平均每个工日1.26元。一般的杨滩中队，总出勤22302个工日，总收入24757元，每个工日达1.11元，按实际出勤计算共19834个工日，每个工日达1.24元。最低的下寺中队，总出勤为23690个工日，总收人22722元，平均每个工日达0.96元，按实际出勤计算为16347个工日，平均每个工日1.22元。（按总出勤计算就是，实际出勤工日加上勤杂人员和中队干部工作日，病假工日在内，除掉雨天)
组织原材料供应：
截止11月15日，共为工地建设组织供应木材993立方米，毛竹5.4万根，次竹8723斤，麻1800斤，砖510万块，瓦45万块，石灰300多吨，块石5000多方，石子11100方，砂5616方，涵管2741节，各种铁器2200件、木器1500多件、竹器8000多件，柴机油4251公斤，并为工地解决各种机械器材20余件。在组织上述材料供应中，广德县委首先认真地贯彻了党中央对后方建设的方针指示，明确了支援工地建设是保卫祖国的具体行动，克服本位主义，树立了一切为工地建设服务的思想，在人力、物力、财力等方面给予了最大限度的支援。如公路抢修桥基，当时我县正处在紧张的抗旱保苗的情况下，仍帮助解决了30匹马力柴油抽水机4台，使施工顺利进行。砖瓦生产方面，在我县只有一个年产不到400万块的专业生产合作社，而需要我县在四个月内解决800万块砖的生产任务，确实是个很大的压力。为了千方百计完成任务，县委采取了专业生产和公社副业生产相结合的积极措施，由县手管局为主抽调6名熟悉业务的干部成立砖瓦生产办公室（局长任主任），以便组织全县砖瓦生产的迅速进行。由于行动快，抓得紧，除组织全县原有75个窑全部恢复生产外，又新建32个窑投入生产，以满足工程的需要。在土建施工紧张的情况下，我县建筑社中途停掉7个基建施工单位，而为工地承包了1800平方米的职工宿舍，除此还抽出技工14人、杂工27人专供工地随时调配使用。柏垫木业社除抽出一个车间专为工地生产外，还组织木工5人，并与月湾公社协商同意调来铁匠红炉班子一套，带工具分赴工地，流动服务。交通运输部门组织40辆汽车专为工地调运材料（共完成运输量6.1万吨）。同时县交通局又从各集镇调至柏垫搬运站80名工人，及时解决搬运装卸的薄弱环节。邮电部门为了工程建设需要，从县局抽调技术人员8人配合江苏技术人员由广德架至工地计45公里。电杆675根，并增设小总机一部，单机19部，保证工地正常通话。
组织生活供应：
到11月15日，共组织供应各种蔬荣339220斤，肥猪741头，其他肉食8152斤，粮食42万斤，调剂议价粮2万斤，食油5205斤，黄豆5万斤，棉衣60件，单农500件，棉被800床，草席500床，稻草10万斤，大小铁锅200口，纱布500尺，民用线5500支，共抽调为工地服务的服务人员24人，如供销部门主动增设工地供销点2处，理发1处，猪肉案2处，并组织5副流动货担到工地迂回服务。饮食服务部门为工地新设26个床位的柏垫招待所一所，豆腐店2个，小吃部1个。卫生部门从各地医院抽调医生11名，除设5个工地医疗站外，还组织医疗队跋山涉水为民工、工人看病治伤。县食品公司为了使工人和民工能吃到新鲜蔬菜，特地到湖州、长兴等地积极组织货源，县服务公司还从江苏、浙江等地换购大批草蒲、单棉衣，使民工和工人吃好穿暖，身体建康，更好地工作。柏垫区委和公社党委为了解决指挥部和指挥所135人的住房、家具问题，专门召开了部门负责人会议，动员各单位以“拼、挤、腾”的办法，解决了住房57间，办公用具、家具100多件，并依靠当地党委和群众的支持，2000多民工全部落住民房，为国家节约搭盖工棚资金达4000余元。
加强工厂治安保卫：
在工程开工前，县委为了做好地方保卫工作，从人武部、组织部、公安局、人事局抽调5名党员干部，成立政审组，密切配合当地区、社党委进行了工地周围的政治清理，经过逐个摸底排队，清走外流人口150余人，调离不适宜在柏垫地区工作的干部19人，同时有组织地对周围广大干部、社员进行了形势教育和备战教育，通过教育进一步提高了阶级觉悟，使贫下中农都能认识到保卫工厂是自己应尽之责，又进一步加强了民兵组织领导和成立了柏垫派出所，进行站岗放哨，这对保卫工厂安全和地方治安均起到重要保证。公社、大队还被要求做好对“地，富，反，坏，右”的监管工作。街道上有一个平时话就多的中年妇女，向外来施工人员打听“你们这是建么厂呀”，不但没得到答复，过了两小时，保卫工作人员和当地派出所的好几个人找到她家，问她，你打听建什么厂是么目的？受谁的指使？并调查她的出身，平时表现，包括她的亲戚和朋友。一天上门几遍，反复追问，她吓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实在承受不了，连连告饶：“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打听，不乱说了，行不？”还请人写了一份检查保证书递上去，挨了一顿熊，要她以后说话要注意，才完事。都说幸亏出身与那五类人不沾边，不然后果就没有这么好了。街坊邻居背后都笑她；“叉叭嘴总算撞上了墙角，碰了一头的包，哈哈！”
帮助工厂解决干部、学员问题：
县委根据江苏提出的要求，从人事局、人武部、组织部、劳动科等单位抽6人成立办公室，按照政治绝对可靠，身体好，具有初中文化程度的条件，经过严格审查挑选，共调给工厂干部4人（部长级2人，保卫干部2人），学员120人。
土地征用：
事先未办好征用手续，公路和土建工程均采取边施工、边征用、边登记的办法，因此未能和生产队意见处得一致，以后由指挥部和公路、土建、电力三个指挥所，利民、新苏二厂，县民政科，柏垫公社等有关单位抽8名干部配合大队到有关的生产队，通过贫下中农代表进行了四个多月的全面调查核实，共征用水田112.69亩（产量赔偿按63年常产计算），总产45990斤，三年产量为137931斤，旱地计32.79亩，总产6548斤，三年产量19644斤，赔偿当年损坏青苗产量6232斤。因施工影响未栽上秧的10.51亩，产量4147斤，赔整田工和捡石头工1494.6个，折款1793.52元，柴山36.25亩，大树4棵，两项计款370元，草子种款27.84元，牛栏迁移费12.50元，总计这个工程共赔偿金额为15979.50元，另外动员5戶社员(15人)搬家，迁移费550元，迁移坟墓109座，迁移费1090元。
水库工程：
共二处，土方25090方，石方12253方，蓄水量5万公方。于9月13日由农水科、食品公司、银行等单位抽出9名干部（技术干部3人），医务人员2人，成立苏广水库工程队（江苏未派人参加)，及公路工程上调至二个中队计429个民工，于9月15日全面进入施工，12月底完成。
下寺公路修建：
该线经初次测量全长达26公里，桥13座，由我县负责修建，于10月17日继柏垫公路已基本结束的情况下，将指挥所机构和人员迁住下寺进行施工，由江苏维修工程队协助修建邱村大桥，12月初完成，另外重新进行路线测量工作，全部投资37.5万元。
为工厂服务：
蔬茶供应，为了减少销售环节，由四合、柏速二公社组织工厂附近的生产队生产，产销由厂、队直接挂钩，至于肉食、日用杂货的供应，在离工厂较近的丁家湾和燕塘二处每处新建12间房子，包括理发、饮食、日杂的综合商店，新建柏垫饭店一所(50一100床位，50个房间的楼房)，基建面积为700平方米，资金3万元；扩建柏垫初级中学，增开2个班，配教职员9人，扩建燕塘和沙塘岸2所小学，增开10个班，配备教师17名，增收中小学生1000名，共扩建校舍88间，资金70780元；在柏垫设立一个分院，计划增设病床30—50个，配备医生、护士50名。新建具有全年加工大米420万吨能力的柏垫粮油加工厂一座，全部资金6400元，其中内部机器设备4000元，已由专署给予解决。
支 援 地 方 建 设
老柏垫人常说：“有了小三线厂，才有了我们柏垫的现代化建设，生活才开始有了根本的变化。”六七十年代柏垫非常穷，更没有任何工业基础，一个农具厂除两个铁匠炉子外，连电焊机都没有，没有任何金属加工和机械修理能力。建厂后，所有这方面的需求都去找新苏厂，来厂寻求帮助的人可以用“络绎不绝”这个词。厂里给农具厂培训人员，支援机器设备，成立一个金工车间，基本解决了柏垫地区农机具修理和零配件制造。公社的社办企业大瓦厂、石灰厂、农机站、车队，公社建大礼堂都得到厂的大力帮助。刘村、桥头、姚村架高压线也得到厂里的帮助。帮助厂所在地梅村大队办村企业更是不遗余力：帮助办镰刀厂时，从机器设备、人员培训、工艺流程都是厂里操办的。真是做到了“扶上马，送一程”。厂搬家时把一车间所有机器设备、厂房都无偿送给了梅村大队。1986年还支援柏垫镇办一个“大修厂”，给车床3台：618×2台，620一台，大直流电焊机一台，外圆磨床一台，牛头刨一台，铣床二台，砂轮机，台钻，大立钻，排风扇等，还有各种修理材料拉了好几车。那时农村电视机开始流行，笄山差转机的信号在柏垫非常弱，看电视，屏幕上尽是雪花点子，一边看还要一边派人在外面转“天线”杆子。厂里在白茅沟建立一个差转机后，电视收看质量大大提高了。
完成使命 回迁江苏
随着形势发展，1985年小三线转移，国营九四○厂迁至南京，并入南京造币有限公司，继续为我国经济建设服务。1988年广德县人民政府接收。2011年以来，前程村为了建设美好乡村，对军工企业遗留厂房进行了保护性修缮，挖掘军工遗风文化遗产，使其成为打造特色美好乡村的新亮点。2012年，小三线广德九四零厂旧址被安徽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第七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如今，月克冲已经开发成重要的红色军工遗址旅游地。新苏机械厂（国营971厂）1984年军转民后，划归为无锡市电子仪表局管辖，为常州金狮牌和无锡长征牌自行车生产零部件。1986年4月开始陆续迁往无锡市郊中桥。原厂设备1988年由广德市人民政府接收。在激情燃烧的岁月里，江苏人与广德人一起胼手胝足，在创建物质文明的同时，也创建出富有地方特色和时代特色的开拓者形象，这种闯劲与创新精神，在当前长三角高质量一体化发展的命题下，苏皖正从小三线等历史纽带汲取养分，做大共同发展的蛋糕，再造沸腾的群山。（作者单位：中共广德市委党史和地方志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