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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湘与宣城——韩愈家世考
来源:《宣城历史文化研究》微信版 作者: 发表时间:09-06 09:27

张清华

网络版第1577期

韩湘,小名爽,字北渚。族中排行二十一。

《新唐书》卷73《宰相世系表》三上云:“老成生湘,字北渚。”

《讳行录》云:湘,“行第二十一”。

韩湘登进士第辞为幕府从事后,友人为其送行,姚合、贾岛年长于湘,送行诗便直呼韩湘之名;而沈亚之为同辈,序则称湘之字,曰“北渚”。可知其名湘,字北渚。

韩愈有《示爽》诗,云:“宣城去京国,里数逾三千。念汝欲别我,解装具盘筵。日昏不能散,起坐相引牵。冬夜乞不长?达旦灯烛然。座中悉亲故,谁肯舍汝眠?念汝将一身,西来曾几年?名科掩众俊,州考居吏前。今从府公召,府公又时贤。”循绎诗句内容与姚合、贾岛、朱庆余、马戴、无可、沈亚之等人送行诗序对析,知同为与韩湘登进士第后,被辟为幕府从事授校书郎送行时所作。而韩诗别异众人:或呼大名,或称其字,而谓“爽”者,必是家中长辈唤其小名(或乳名)者。韩愈乃韩湘叔祖,又于族中为最亲,唤其小名既亲且宜。

王俦云:“爽,岂湘小字耶?湘字北渚。”(《补注》)

魏仲举《五百家音辨昌黎先生文集》引韩醇语曰:“求之谱系,公诸子侄,皆无名爽者。有侄孙湘者,字北渚。老成长子,登长庆三年进士第,终大理丞。爽,岂湘小字耶?”

沈钦韩《韩集补注》,《示爽》诗注云:“按诗‘名科掩众俊’则爽已登第,‘州考居吏前’,则又服官得上考也。湘之登第在长庆三年, 疑非湘也。《沈亚之集·送韩北渚赴江西序》云:‘北渚,公之诸孙也。今年春,进士登第,冬则宾仕于江南府。’疑即爽也。”按,沈钦韩疑爽非湘,又疑北渚即爽,是以湘与北渚为两人,非是。从以上诸家之说比对,爽即韩湘;爽,乃湘之乳名亦非字也。

湘字清夫者,乃以元辛文房《唐才子传》为据,而辛文房所据者乃宋刘斧的《青琐高议》。

《唐才子传》卷六云:“湘,字清夫,愈之侄孙也。”《青琐高议》前集卷九《韩湘子》条云:“韩湘,字清夫,唐韩文公之侄也,幼养于文公门下。”

曾祖秘书郎韩仲卿,祖率府参军韩介,父老成;韩愈为其叔祖,因老成过继伯父韩会,又为会嗣孙。

韩愈《韩滂墓志铭》云:“滂,韩氏子。其先仕魏,号安定桓王。滂父老成,厚谨以文,为韩氏良子弟,未仕而死。有二子,滂其季也。其祖讳介,为人孝友,一命率府军 佐以卒。二子:百川、老成。老成为伯父起居舍人会后。起居有德行言词,为世轨式。滂既兄弟二人,而率府长子百川早死,无嗣,其叔祖愈命滂归后其祖。滂清明逊悌以敏,读书倍文,功力兼人。为文词,一旦奇伟骤长,不类旧常。吾曰:‘尔得无假之人邪?’退大喜,谓其兄湘曰:‘某违翁且逾年,惧无以为见,今翁言乃然,可以为贺。’”[1]

李白《武昌宰韩君去思颂碑并序》:“君名仲卿,南阳人也,昔延陵知晋国之政必分韩……七代祖茂,后魏尚书令安定王。五代祖钧,金部尚书。曹祖睃,银青光禄大夫 雅州刹史。祖泰,曹州司马。考睿素,朝散大夫桂州都督府长史。君自潞州铜鞮尉调补武昌令。”[2]

李翱《韩公行状》云:“曾积泰,皇任曹州司马,祖睿素,皇任桂州长史。父仲卿,皇任秘书郎,赠尚书左仆射。公讳愈,字退之,昌黎某人。生三岁,父殁,养于兄会舍。”[3] 皇甫湜《韩文公神道碑》所记家族世系同。

《新唐书》卷73《宰相世系表》三上云:曹州司马仁泰生桂州长史睿素,桂州长史睿素生秘书郎仲卿,仲卿生起居舍人会、率府参军介、吏部侍郎愈;介生百川、老成;老成生湘、滂。

宋洪兴祖《韩子年谱》及后世作韩愈年表者皆据此。

唐德宗贞元十年(794)生于江南宣城,而祖籍为河南府河阳(今河南孟州)。  据韩愈《祭十二郎文》云:“中年兄殁南方,吾与汝俱幼,从嫂归葬河阳,既又与汝就食江南,零丁孤苦,未尝一日相离也。”又云:“吾年十九,始来京城;其后四年,而归视汝。又四年,吾往河阳省坟墓,遇汝从嫂丧来葬。”[4]《画记 》云:“明年,出京师,至河阳。”[5] 等自记,韩昶墓志在孟州出土及皇甫湜等人记载,及韩氏祖坟及祖籍在河阳;建中中原之乱,韩愈与湘之父老成随郑夫人从河阳避乱江南宣城,贞元十一年除韩愈游官两京,时或回河阳故里外,其余郑夫人、老成俱在宣城;老成在宣城娶妻生子,故湘、滂之生皆在宣城无疑。

韩愈《祭十二郎文》首句“年月日”,《文苑英华》作“贞元十九年五月二十六日”。按文中“吾年十九,始来京城”,是贞元二年。“其后四年,而归视汝”,是负元六年;愈逾年返回京城;“又四年,吾往河阳省坟墓,遇汝从嫂丧来葬”,是贞元十一年五月中下旬。“明年丞相薨,吾去汴州,汝不果来。是年,吾佐戎徐州”,是贞元十五年,韩昶生于符离,名之曰“符”。又云“汝之子始十岁,吾之子始五岁”,吾之子指韩昶,贞元十五年生。按《韩昶墓志》云“昶,大中九年六月寝疾”,卒年“五十七”,向上推算则生于贞元十五年,此算法与韩愈谓“吾之子始五岁”,皆是实年岁,不是按中国旧时传统有虚一二岁之法。

这里就有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即韩湘的生年,按目前学术界所车从的是湘生于贞元十一年(795),则不合韩文“汝之子始十岁”之说 ;如以湘贞元十九年为十岁的话,当生于贞元十年(794),这样才与韩文所云昶时年五岁、湘时年十岁之说(合)。或谓如以传统虚一岁算法,韩湘之年岁,则可谓湘“九生十岁”,比 昶大五岁;可是,韩愈在同是一篇文章的同是一句话中怎能用两种算法呢?据此。如把韩湘的生年定为贞元十年(794),就无此矛盾了。今存文献资料,无韩湘的确切计年,大都是据此文提供材料推算,错与对皆缘于推算方法。又按姚合《答韩湘》诗:“我无数子明,端坐空叹息。昨闻过春闱,名系吏部籍。三十登高科,前途浩难测。”[6] 则韩湘中进士在三十岁,按《登科记》所云,湘登科在长庆三年(823),按三十足岁推算,也生当贞元十年(794)。

幼读书宣城。老成卒后,韩愈曾接至两京任所读书 ;然湘性不羁,难安于学,也曾外出游历。

从韩愈《示爽》诗所云:“昔日同戏儿,看汝立路边。人生但如此,其实亦可怜。”[7] 和姚合《答韩湘》诗:“子在名场中,屡战还屡北。”[8〕及韩愈《韩滂墓志铭》,称韩滂“读书倍文,功力兼人。为文词,一旦奇伟骤长,不类旧常。吾曰:‘尔得无假之人邪?’”而谓湘则曰:“某违翁且逾年,惧无以为见,今翁言乃然,可以为贺”等对析,知韩公虽爱怜韩湘,望其读经就仕,却不喜湘之不安心读书而别有所好。段成式《酉阳杂俎》虽为笔记小说,然所云:“韩愈侍郎有疏从子侄自江淮来,年甚少,韩令学院中伴子弟,子弟悉为凌辱。韩知之,遂为街西假僧院令读书。经旬,寺主纲复诉共狂率,韩遽令归,且责曰:‘市肆贱类营衣食,尚有一事长处。汝所为知此,竟作何物?’”[9」虽不无附会,究其所云韩湘性格,也还相合。正因为如此,姚合才说他累试不第,中进士时已年三十岁了。

姚合《答韩湘》诗:“疏散无世用,为文乏天格。把笔日不休,忽忽有所得,所得良自尉,不求他人识。子独方我来,致诗过相饰。君子无浮言,此诗应亦直。但虑忧我深,鉴亦随之惑。子在名场中,屡战还屡北,我无数子明,端坐空叹息。昨闻过春关。名系吏部籍。三十登高科,前途浩难测。诗人多峭冷,如水在胸臆。岂随寻常人。五藏为酒食。期来作酬章,危坐吟到夕。难为间其辞,益贵我纸墨。”这是对韩湘及第后,携诗访姚合的酬答诗,诗虽含蓄,然对韩湘疏懒不羁之性,好诗及其艺术特征作了概述,提供了了解韩湘其人的信息。

元和十四年正月,韩愈因上《论佛骨表》谪潮州,冒大雪过蓝关,遇侄孙湘远来;于是,湘便随韩愈赴潮州,在路护持。

韩愈《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诗云:“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善骨瘴江边。”[10] 则知韩湘远来,乃未期而遇。按情理则是韩湘外游回长安,遇知叔祖韩愈南迁,尾追而至。因是不期而来,故后人傅会离奇。段成式《酉阳杂俎》云:“侄拜谢,徐曰 :‘某有一艺,恨叔不知。’因指阶前牡丹曰:‘叔要此花,青、紫、黄、赤,唯命也。’韩大奇之,遂给所须,试之。乃竖箔曲,尽遮牡丹丛,不令人窥。掘棵四面,深及其根,宽容人座。唯赍紫鑛,轻粉朱红,旦暮治其根。凡七日,乃填坑,白其叔曰:‘恨较迟一月。’时冬初也。牡丹本紫,及花发,色白红历绿,每朵有一联诗,字色紫分明,乃是韩出关时诗,一韵曰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十四字,韩大惊异。侄且辞归江淮,竟不愿仕。”[11]  韩愈有《宿曾江口示侄孙湘二首》,写所历境地,难状之景:岭南不时泛溢,或平夜溢没公署;写穷民之苦逐客之感,怆悦渺茫,语语沉痛,起兴无端,结意无极,迷景、慨叹皆面付侄孙韩湘,可证韩湘已随愈到广州、增城等。据此推断韩湘实伴叔祖愈至潮。贾岛有《寄韩湘》诗:“过岭行多少,潮州瘴满川,花开南去后,水冻北归前。望鹭吟登阁,听猿泪滴船。相思堪面语,不著尺书传。”[12〕诗为寄语,也可证湘随叔祖愈同赴岭南潮州。元和十五年,滂疾死于袁州,韩愈有《祭文》与《墓志铭》,说滂年十九岁,时湘为二十七岁。此后三年,湘当随韩愈在其官所读书,并与韩愈门生为友并交游。

穆宗长庆三年春,礼部侍郎王起知贡举,湘进士及第。

徐松《登科记考》云:是年进士二十八人,郑冠,状元。进士有袁不约、顾师邕、李敬方、韩湘、李馀、李训等。张籍《喜王起侍郎放牒》诗云:“东风节气近清明,丰马争来满禁城 。二十八人初上牒,百千万里尽传名。谁家不借花园看,在处多将酒器行。共贺春司能鉴识,今年定合有公卿。”[13]《旧唐书》卷164《王播传附起传》,谓王起为礼部侍郎,“掌贡二年,得士尤精”。

冬,被江南西道宣州刺史崔群辟为从事,奏授校书郎。赴任前叔祖韩愈设宴送行,贾岛、姚合、朱庆余、马戴、无可、沈亚之与宴相送,并有诗或序以勉之。

韩愈《示爽》诗云:“宣城去京国,里数逾三千。念汝欲别我,解装具盘筵。日昏不能散,起坐相引牵。冬夜岂不长,达旦灯烛然。座中悉亲故,谁肯舍汝眠,念汝将一身,西来曾几年。名科掩众俊,州考居吏前 。今从府公召,府公又时贤。时辈千百人,孰不谓汝妍。汝来江南近,里闾故依然。昔日同戏儿,看汝立路边。人生但如此,其实亦可怜,吾老世味薄,因循致留连。强颜班行内,何实非罪愆。才短难自力,惧终莫洗湔。临分不汝诳,有路即归田。”[14〕

姚合《送韩湘赴江西从事》诗云:“年少登科客,从军诏命新。行装有兵器,祖席尽诗人。细雨湘城暮,微风楚水春,浔阳应足雁,梦泽岂无尘。猿叫来山顶,潮痕在树身。从容多暇日,佳句寄须频。”[15]

贾岛《送韩湘》诗云:“挂席从古路,长风起广津。楚城花未发,上苑蝶来新。半没湖波月,初生岛草春。孤霞临石镜,极浦映村神。细响吟干苇,余馨动远蘋。欲凭将一札,寄与沃洲人。”[14]

朱庆余《送韩校书赴江西幕》诗云:“从军五湖外,终是称诗人,酒后愁相别,途中过却春。山桥槲叶暗,水馆燕巢新。驿舫迎应远,京书寄自频。野情随到处。公务日关身。久共趋名利,龙钟独滞秦。”[17〕

无可《送韩校书赴江西》诗云:“车马东门别,扬帆过楚津。花繁期到幕,雪在已离秦。吟落江沙月,行飞驿骑尘。猿声孤岛雨,草色五湖春。折苇鸣风岸,遥烟起暮蘋。鄱江连郡府,高兴寄何人。”[l8l

马戴《送韩校书江西从事》诗云:“出关寒色尽,云梦草生新。雁背岳阳雨,客行江上春。遥程随水阔,枉路倒帆频,夕照临孤馆,朝霞发广津。湖山潮半隔,郡壁岸 斜邻。自此钟陵道,裁书有故人。”[19]

沈亚之《送韩北渚赴江西序》云:“昔者,余尝得诸吏部昌黎公,凡游门下十有余年。北渚,公之诸孙也。左右杖屦奉应对。言忠情劳;其余则工为魏晋之诗,尽造其度。今年春,进士得第,冬则宾仕于江西府;且有行日,其友追诗以为别。乃相与訉其将处者而谁与?曰:有引农生倞耳。夫引农慎行其道不欺者也。北渚之往,吾无虞其类之患,勉矣!惟尔不衰于道而已。”[20]

按,从韩愈诗中“座中悉亲故”,与亚之《序》谓“其友追诗以为别”,知与送行宴会的姚合、贾岛、岛族弟无可,朱庆余、马戴、沈亚之,皆韩愈门生、韩湘之友。这些诗又皆用上平声真韵,当皆席间送行之作。沈亚之序既是送行,又是为送行诗作的序。

从韩愈及诸人诗展示的情况看,韩湘是以校书郎的身份到宣州刺史府做从事的。宣州府治所在宣城,属江南西道的宣歙观察使,而与其比邻的是江西观察使管辖。宣州管宣州、歙州、池州三州二十县,取道和州、滁州至长安三千零一十里,取润州至长安三千零七十里,皆合韩诗“宣城去京国,里数逾三千”之说。或谓姚合、马戴等人诗里所提及的湘城、浔阳、梦泽、云梦、岳阳、钟陵道,均不在宣歙境内,亦非自京赴任所经之地。诸公是写诗,而送行诗也大都如盛唐王维送行诗一样,钳以所到、所经地名,而所经之地也都是诗人想象里的大体方位,不可全坐实考究。

诸公送韩湘诗亦然。如题中所示“江西”,细分当不是湘所到之地,然按《元和郡县志》与《中国历史地图集·唐时期》考察,则地属江南西道,大范围则亦可通说。所经之地,如从长安出发经商南,乘汉水船入长江,顺水至宣城,则所及地域也大都在汉水,长江沿岸,方位不错,由此路线至宣城既顺且便 ;因多水路,乘船比走旱路骑马舒服多了。韩愈元和十五年由袁州回长安时走的就是这条路。

韩湘为什么要到宣州幕府做从事呢?宣州刺史是谁呢?

经查有关文献资料,长庆三年在宣州为刺史的是崔群。

《旧唐书》卷159《崔群传》云:“穆宗即位,征拜吏部侍郎,数日,拜御史中丞。浃旬,授检校兵部尚书,兼徐州刺史、武宁军节度、徐泗濠观察等使。朝廷坐其失守(指群为王智兴所逐),授秘书监,分司东部。未几,改华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复改宣州刺史, 歙、池等州都团练观察等使,征拜兵部尚书。”《新唐书》卷165《崔群传》云:“穆宗立,以吏部侍郎召之,俄拜御史大夫。未几,检校兵部尚书,充武宁节度使。群以其副王智兴得士心,不若假以节度,不报。智兴讨幽、镇还,藉兵逐群,群失守。左迁秘书监,分司东都。改华州刺史,历宣、歙、池观察使,进兵部尚书,出为荆南节度使,召拜吏部尚书。”按崔群以长庆二年四月为秘书监,分司东都,又据《旧唐书》卷一六《穆宗记》中穆宗二年闰十月甲寅 (27日)诏:“江淮诸州旱损颇多,所在米价不免踊贵,眷言疲困,须议优矜。宜委淮南、浙西东、宣歙、江西、福建等道观察使,各于当道有水旱处,取常平义仓斛斗,据时估减半价出粜,以惠贫民。”宣歙缺员,很可能崔群是于长庆二年冬或三年春到宣州去任刺史的。崔群为元和贤能名臣,又与韩愈为同年至交,正如韩诗云:“今从府公召,府公又时贤。”亦如韩愈《与崔群书》中所说 :“仆自少至今,从事于往还朋友间一十七年矣!日月不为不久,所与交往相识者千百人,非不多;其相与如骨肉兄弟者亦且不少……至于心所仰服,考之言行而无瑕尤、窥之阃奥而不见 畛域,明白淳粹,辉光日新者,惟吾崔君一人。”[21]  元和十四年,韩愈上《论佛骨表》获罪,也得崔群等营救,韩湘到宣城做幕僚的原因是显而易见的。

沈亚之《序》称韩愈为“吏部昌黎公”,而韩愈重为吏部侍郎在长庆三年十月,且先为兵部侍郎,后因李绅诉屈于穆宗,才又改任李绅为户部侍郎,韩愈为吏部侍郎的,故时间当在十月中下旬。而送湘赴宣城的时间,亦当在冬十月中下旬后。又从无可《送韩校书赴江西》诗“花繁期到幕,雪在已离秦”,当在是年末离长安。

故魏仲举本引韩醇《全解》《示爽》诗注云:“疑爽第后从宣歙观察使辟为府从事。”长庆三年,崔群为宣歙观察使,诗称“时贤”,非虚言也。

官终大理丞。

《新唐书》卷73《宰相世系表》三上云:“老成生湘,字北渚,大理丞。”宋人王俦、韩醇及后世学者注家皆从此说。能诗,尤重魏晋体。

姚合《答韩湘》诗云:“予独访我来,致诗过相饰。君子无浮言,此诗应亦直。但虑忧我深,鉴亦随之惑。”[22]《送韩湘赴江西从事》:“从容多暇日,佳句寄须频。”[23〕可见湘诗特点,惜他给姚合的诗已 佚。

沈亚之《送韩北渚赴江西序》云:“北渚,工为魏晋之诗,尽造其度。”[24]《全唐诗》卷860收其诗二首。《言志》:“青山云水窟,此地是吾家。后夜流琼液,凌晨咀蜂霞。琴弹碧玉调,炉炼白朱砂。宝鼎存金虎,元田养白鸦。一瓢藏三界,三尺斩妖邪。解造逡巡酒,能开顷刻花。有人能学我,同去看仙葩。”其二《答从叔愈》“举世都为名利醉,伊予独向道中醒;他时定是飞开去,冲破秋空一点青。”(按,字与《青琐高议》本稍异) 俨然一道家耳,然语多不类,尤其是《答从叔愈》不仅称谓不符,内容口气也不类侄孙答叔祖的。诗出宋刘斧《青琐高议》,疑为宋人伪作,或小说家拟造也。

韩湘是怎么成为“八仙”之一的?关于韩湘的传说颇多,且愈传愈奇,为使大家有所了解,今举唐段成式、宋刘斧及元陈栎之说。  段成式《酉阳杂俎》前集卷19云:“韩愈侍郎有疏从子侄自江淮来,年甚少,韩令学院中伴子弟,子弟悉为凌辱。韩知之,遂为街西假僧院令读书。经旬,寺主纲复诉其狂率,韩遽令归,且责曰:‘市肆贱类营衣食,尚有一事长处。汝所为如此,竟作何物?’侄拜谢,徐曰:“某有一艺,恨叔不知。’因指阶前牡丹曰:‘叔要此花,青、紫、黄、赤,唯命也。’韩大奇之,遂给所须,试之。乃竖箔曲,尽遮牡丹丛。不令人窥,掘 棵四面,深及其根,宽容人座,唯赍紫鑛,轻粉、朱红,旦暮治其根。凡七日,乃填坑,白其叔曰:‘恨较迟一月。’时冬初也。牡丹本紫,及花发,色白红历绿,每朵有一联诗,字色紫分明,乃是韩出官时诗,一韵曰:‘云横秦岭家何在 ?雪拥蓝关马不前’十四字,韩大惊异。侄且辞归江淮,竟不愿仕。”

刘斧《青琐高议》前集卷9《韩湘子》条云:“韩湘,字清夫,唐韩文公之侄也,幼养于文公门下。文公诸子皆力学,惟湘落魄不羁,见书则掷,对酒则醉,醉则高歌。公呼而教之曰:‘汝岂不知吾生孤苦,无田园可归。自从发志磨激,得官出入金闼书殿,家粗丰足,今且观书,是善不忘初也。汝堂堂七尺之躯,未尝读一行书,久远何以立身,不思之甚也!’湘笑曰:‘湘之所学,非公所知。’公曰:‘是有异闻乎?可陈之也。’湘曰:‘亦微解作诗。’公曰:‘汝作言志诗来。’湘执笔略不构思而 就曰:‘青山云水窟,此地是吾家。后夜流琼液,凌展散绛霞。弹琴碧玉调,炉养白朱砂。宝鼎存金虎,开田养白鹅。一壶藏世界,三尺斩妖邓。解造逡巡酒,能开顷刻花。有人能学我,同共看仙葩。’公见诗 诘之曰:“汝虚言也,安为用哉?’湘曰:‘此皆尘外事,非虚言也。公必欲验,指诗中一句,试为成之。’公曰:‘子安能夺造化开花乎?’湘曰:‘此事甚易。’公适开宴,湘预末坐,取土聚于盆,用笼覆之。巡酌间,湘曰:‘花已开矣。’举笼见岩花二朵,类世之牡丹,差大而艳美,叶干翠软,合座惊异。公细视之,花朵上有小金字,分明可辨。其诗曰:‘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公亦莫晓其意。公曰:‘此亦幻化之一术耳,非真也。’湘曰:‘事久乃验。’不久,湘告去,不可留。公以言佛事,贬潮州。一日途中,公方凄倦,俄有一人冒雪而来。既见,乃湘也。公喜曰:‘汝何久舍吾乎?’因泣下。湘曰:‘公忆向日花上之句乎 ?乃今日之验也。’公思少顷曰:‘亦记忆。’因询地名,即蓝关也。公叹曰:‘今知汝异人,乃为汝足成此诗。’诗曰:‘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本为圣明除弊事,敢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深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乃与湘同宿传舍,通夕议论。湘曰:‘公排二家之学,何也?道与释,遗教久矣。公不信则已,何锐然横身独排也?焉能俾之不炽乎?故有今日之祸。湘亦其人也。’公曰:‘岂不知二家之教,然与吾儒背驰。儒教则待英雄才俊之士,行忠孝仁义之道。昔太宗以此笼络天下之士,思与之同治。今上唯主张二教,虚已以信事之。恐吾道不振,天下之流入于昏乱之域矣,是以力拒也。今因汝又知其不诬也。’公与湘途中唱和甚多,一日,湘忽告去,坚留之不可,公为诗别湘曰:‘未为世用古来多,如子雄文世孰过?好待功成身退后,却抽身去卧烟萝。’湘别公诗曰:‘举世都为名利役,吾今独向道中醒。他时定见飞升去,冲破秋空一点青。’湘谓公曰:‘在瘴毒之乡,难为保育。’乃出药曰:‘服一 粒可御瘴毒。’公谓湘曰:‘我实虑不脱死魂游海外,但得生入玉门关足矣,不敢复希富贵。’湘曰:‘公不久即归,全家无恙,当复用于朝矣。’公曰:‘此别复有相见之期乎?’湘曰:‘前约未可知也。’后皆如其说焉。”

段虽距韩时代较近,不为无所了解,然因关于韩湘的传说已经流行,故文采传说,多有傅会。刘文则在段文的基拙上,添枝增叶,更为离奇,则小说家言也。元陈栎《定宇先生集》卷三《题韩昌黎画图》 辨之曰:“公学正识卓,守坚论严,欲水火佛骨,忤宪宗意,谪为此行。雨雪霏霏,仆庸马喑,亦良苦矣。公铁石心肝,当自忘其苦,侄孙湘远来追送之。湘即公兄子老成之长子也。公祭老成文曰:‘长而子,待其成’,有思于湘深矣。示以诗,欲托以死,可 嗟也已!余谓公之坚贞节操,有似屈平之放逐憔悴,斫冰积雪,与苏武之出使绝域,啮雪餐毡。其于湘也,畴昔有春生之仁,湘之于公也,今兹有秋肃之义,其精贯天人,行绝今古,百世之下,闻其风者,当懦立而薄宽焉,又怪夫后来好事因此诗所云,傅会谓湘有仙术,开顷刻花于牡丹上,现前诗二句。按《唐史》及《讳行录》,湘字北渚,擢长庆三年进士第,官至大理丞,不闻其好仙也。味公此诗,略无花上尝现诗句意,观者其无惑于无稽之言!”

注释:

[1][4][5][7][9][10][11][14][21]《韩昌黎全集》卷35、23、13、6、19、10、19、6、17。

[2]《李白集校注》卷29。

[3]《李文公集》卷11。

[6][8][15][16][17][18][19][22][23]《全唐诗》卷 501、501、573、496、572、514、314、556、501、496。

[13]《旧唐书》卷164。

[20][24]《全唐文》卷775、735。

(本文原载《周口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1999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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