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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小三线记忆:散落的痕迹
来源:《宣城历史文化研究》微信版 作者: 发表时间:11-08 15:17

朱先明

微信版第1614期

皖南“小三线”厂作为历史的痕迹,永远散落在绿山丛中了。那些钢筋混凝土建筑也经不起岁月的风雨剥蚀,变得破败不堪甚至坍塌,成了皖南一道苍凉而独特的风景线。但是,它的影响是大的,它的划痕是深刻的。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都知道,“小三线”这个名称本身就带着那个时代的烙印。“小三线”厂的出现,那些从大上海来的建设者们以及他们的生活方式与习性,给封闭落后的旌德山村,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清新的山风一下子夹杂了咸腥的海风,让山里的人们经历了一次意外的洗礼,熏得山里人若痴若醉。

位于旌德县孙村镇德山里的立新厂(江建兴摄)

个皖南山里男孩和上海姑娘的故事吧。

敏是德山里“小三线厂”的上海姑娘。欣是附近农村的男孩。

敏和欣同在一所中学念书。那所农村中学里有许多三线厂的上海子女和许多农村孩子挤杂在一起,学文、学农、学工、学军。

欣聪明,又野,聪明的野孩子自然非凡。开学第一天,敏和欣进初一班,成了同桌。欣斜了敏一眼,只一眼,就让敏安静下来,不再瞎嚷嚷,手脚也摆得端正。一股香气熏得欣微醉。欣知道,那是敏身上或发上散出来的,这香不像烤山芋、烧花生或炒芝麻,也不像花香味,这是欣从来没闻过的。

敏也扭头看了欣,看就看呗,却忍不住笑了一下。欣就格外地不自在,抓头搔耳,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其实,敏在笑欣的三七开发型,还有那件过大的衬衫上有一颗很不和谐的大红纽扣。欣不知道。欣只觉得眼前这位漂亮的小姑娘就像天上的太阳,光芒四射,很是扎眼。

安静下来的欣,在敏的面前很出色。拿做作业说吧,敏是学习委员,欣每次作业就第一个往她桌上交,而且字迹工整,图形漂亮,让敏啧啧称是。这时候,欣心里就特甜。让敏感动的是进山里为学校食堂打柴。敏是班干部,又生性要强,可打柴却是外行。那回,她挑了一担柴掉进木桥下的小河,浑身湿漉漉像只无助的羔羊,是欣跳下去帮的忙,把敏的两捆柴搭在他的柴上一起挑到学校门口放下来,再让敏挑进学校。

敏跟欣说,你真有本事。欣扭头就走。有本事的欣却怎么也自豪不起来,他似乎从心理上比敏矮一大截子。莫名的自卑总是缠绕着欣,使他非常苦恼。印象最深的是第一次走进敏的父母的厂区,走进敏的家,见到自己陌生的环境,见到平坦的水泥大道、轰鸣的机器,见到一幢幢洋楼、洁白的粉墙,以及新颖的家庭陈设、明亮的日光灯,新奇的自来水,欣的这种感觉就愈加强烈。

敏似乎没在意这些,她邀了欣和其他几个农村同学到家里,煮甜年糕,炒螺丝给他们吃。这样的吃法对欣他们几个都是头一回,新奇感使他们赞不绝口。

至此,敏总是向着欣,评“三好学生”、入团,都是敏站起来说话,历数欣的优秀。而欣却在表面上对敏越来越冷,甚至发展到不想理敏了。有时候敏跟他说一通话,欣连一句也说不上。但欣心里明白,敏是多么地可爱与可敬,他常常做关于她的梦。梦里,她穿着那身漂亮的衣裙,在开满映山红的山坡上跳啊跳,一直往他的面前走来,却又突然从他的眼前消失……

毕业的日子很快来临了。欣意外地从本村一位女同学的手里接到敏的礼物:两本软面笔记本。扉页上还题了不算诗的小诗。

欣激动得一夜没睡,把笔记本一直放在枕边,一遍又一遍地念那首诗,一遍又一遍地想着敏。那两本笔记本一直伴者欣走进城里,走到中年。欣不知道毕业后的敏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他们相处的日子,但欣不会忘记那份淡淡的却又刻骨的朦胧……

新楼在绿山间竖起来了,机器声震飞了山村中的鸟雀,城市人时新的着装和饮食,崭新的用语,着实让山里人大开眼界:原来衣裳是可以这样子穿,田螺带壳炒也能吃啊。

建厂房占用了当地的农田,也有了很好的补偿办法:招山里人进厂当工人。于是。每个村便有了一个或几个幸运儿。昨天还在扛大料干农活,一身油汗,一身泥水,转眼间就成了穿“工作服”的工人,身上光鲜了,头发油亮了,好不让人眼馋!

重要的是厂区的文化氛围。几乎每周一次的电影放映,让十里八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山民的生活有了全新的改观,让他们的夜生活增添了一道亮丽的光环。他们嘻嘻哈哈早早地歇了工,洗澡吃饭,远远近近,男男女女,三五成群地往厂里赶,步入一个陌生而悦目的世界:雪白的灯光,宽阔的水泥路,平整的操场,漂亮的橱窗,还有那充满浓郁香味的小百货商场,都让他们啧啧称奇,大饱眼福。

山民们仰视着这些从大都市来的人们,起初的态度称得上是诚惶诚恐,像是个穷苦人家突然来了贵宾,让他们不知所措。接触以后,他们逐渐适应了,感觉这些城里人也不过如此:喜怒哀乐,吃喝拉撒,无非文雅些,讲究些。比如茅厕吧,做得考究好像能住人的房子,还安装了自来水冲洗,但茅坑奇臭,山民们边掏大粪边笑:吃得香,拉得臭!

每到厂休日,那些工人蜂拥至乡村,买瓜果蔬菜,买鸡鸭鹅鱼,拾田螺,捡蘑菇,甚至成了农家的座上宾。大都市的人也是人,他们一样要生活,买东西讨价还价,占了几分钱的便宜便满脸灿烂。山民对他们有了重新的认识,很快,少数山民便开始宣扬他们亲眼见到或遇到的关于厂里人的故事:说是一个中年男性工人到了一个农民朋友家作客,农家拿不出更好的东西招待,便拿了几个鸡蛋准备煮糖蛋给客人吃,那客人忙起身拦住,认真且诚恳地说:“阿拉是刚刚吃过饭的,侬要是真客气,就把鸡蛋放在我包里好啦,让我带回去吃。”说完,真的拉开了随身携带的提包拉链,让农家把生鸡蛋放进去。说这类故事也许并无恶意,然而,上海人处世的实在与过日子的精细,可见一斑,也让山里人有了见教。

在旌德,“小三线”厂前后大约存在了二十年,从1966年初建至1986年的大搬迁。这是一个不短的时间,也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并且有着一番作为,在方方面面留下难以抹去的记忆。大搬迁的日子里,“小三线”厂的许多老工人落了泪,他们把黄金般的青春留在了大山里,而且可能还不仅仅是青春:许多年轻人也留下了深情地回眸:那乡间小路上,曾有过他们歪斜的脚印,那淳朴的乡村,还有他们少年的伙伴……

那些曾在“小三线”厂生活过的人们不会忘记,他们在休假或出差的时候,都想办法邀一邀转到旌德,去老地方看看,甚至动员他们曾经交往过的农民朋友把那些旧厂房用起来,生产新的产品,打进上海大市场。旌德人民不会忘记,那曾经更新过他们观念,长见识又冲撞过他们生活的“小三线”厂以及那些都市人……

(作者单位:旌德县文联)

【责任编辑:zhanglingy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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