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版第1632期

水碓是利用流水冲击水轮使它转动，轴上的拨板臼拨动碓杆的梢，使碓头一起一落达到自动舂米、磨面，服务于民的一种古老机械。水碓出现于西汉末年，比西欧人早了一千多年。

在皖南山区，由于地理环境独特，从前可以说是水碓遍地开花。石家村地处绩溪岭北，庐水中游，水资源丰富，正是修建水碓的理想地区。六十年前这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落就拥有大型水碓两座，常年运转不停。

水碓（丁晓文摄）

据传，石家村建造的第一幢水碓原址在现魁星阁南侧十几米处，那儿是石家村正来龙山脉的山口，水碓建在此处可保村庄人丁兴旺、六畜平安、村庄繁荣。要知道早在明末清初石家村就已经是一个有三百余人的中等村落，先人们认为村庄的兴旺发达和水碓风水密切相关。龙山口日夜不停运转的水碓犹如一个在龙头前不停敲打的锣鼓，正来龙山脉这条潜龙被激活了，才带来了石家村的兴旺发达。

但好景不长，有一年浙江一位巡抚生了一种叫“发背”的怪病，四处求医无效，他的幕僚建议找个风水先生看看。这位巡抚觉得有理，马上请来一位当地有名的风水先生。这风水先生仔细观察了整个一位衙门的风水，发现一团黑气笼罩在建筑上空，这分明是府衙的龙脉受伤的缘故。于是风水先生顺着龙脉的方向，从杭州出发一路向西寻找受伤的龙脉。当他走了七天七夜来到绩溪县岭北乡石家村之后，终于发现了龙脉受伤的原因，也就是巡抚大人的病根所在。

原来石家村的水碓舂米、磨面日夜不停，犹如在龙背不停的敲打，这才有了巡抚大人的“发背”之疾。于是，风水先生要求村里族长将水碓迁往别处。水碓是石氏宗祠所建，事关村庄的兴衰，石家村隶属安徽，不在浙江巡抚管辖范围，当然不答应。风水先生只好回浙江去复命。

不久浙江巡抚派人来和石氏族人谈条件。为了让浙江抚台知难而退，石家族人提出了一个非常苛刻的条件：这正来龙山脉口的水碓要迁往别处，除非水碓的六只水碓口全填满银子。要知道这六只水碓口圆锥型，每只直径一尺半和深度大体相当，填满银子要五六万两。当时人工费用相当低廉，这些银子可以造上百个水碓了。可没想到浙江抚台满口答应，因此有了第一次水碓迁址。看上去石家村人大大地赚了一票，但据说，由于水碓迁移动了风水，从此后石氏家族就开始走下坡路。

石家村来龙山口的水碓被浙江巡抚用银子收买拆除后，石氏族人在庐水与昆溪合泾处（俗名丫叉溪）另建一幢水碓。由于这丫叉溪在位处石家村下游，故水碓被称为“下碓”。“下碓”运转多年后，由于离村庄有一定距离，村民普遍反映不方便。宗族的长老们根据村民们的意见决定由宗祠出钱，在村口再建一幢水碓，碓址选在村口社屋的对面，因碓址离碓坝太近，水流落差很小，自然条件不利。好在这里河面宽，水流量大，水碓的设计者充分利用了这一优势，将水轮转动设计成下排水，这在岭北乡所有水碓中非常少见。水碓建成后因紧靠村口，村人们都称之为“门口碓上碓”使用方便，故而皆大欢喜。

不料“门口碓上碓”运转了没几年，村中就不幸连连，年轻男丁接连死了十几个。于是村民们开始怀疑风水，联想到新建水碓，难道伤了龙脉抑或坏了风水？要知道在中国古代，人丁兴旺与否是村庄的兴旺标志。石家村自清朝初年三百多人口，历经二百多年地发展，到民国初年人口急剧减少到不满二百人。而与此同时，与石家村大小相似的余川村，开族晚于石家村，人口却已近三倍于石家村。所以，石家村村民一个多世纪以来一直怪罪水碓破坏了风水龙脉，造成村庄人丁不旺。

这种说法当然缺乏科学依据，但我国自古风行风水龙脉的传统思想可见一斑，石家村的人口发展数据又的确助长了风水说的流传。据不完全统计，自清末到抗战时期，石家村男丁的寿命平均只有三十岁，绝大多数活不到四十，六十岁以上者更是凤毛麟角。这即便在医疗落后的当时也是比较少见的。

也许有人觉得这是危言耸听，那就以笔者家族（石家村二南堂四房）为例子来看看：笔者童年时共有十几户人家，到解放前只剩六户，而六户中还有一户领养，两户从本家过继后辈。笔者祖父寿命三十一岁，叔祖、父亲和叔父都只活了三十六岁，还有父辈的叔伯兄弟十余人的寿命都只有三十岁左右。有人口专家将这一时期的人口自然负增长归罪于“血吸虫”病。确实，在很长一段时间，由于血吸虫病的横行甚至造成有些地方整个村庄消失，但血吸虫寄生在水田的丁螺中，下田的农民往往不能幸免。而石家村的情况和这些村庄完全不同。石家村历史上农民很少，民国时期有“一个半”农民一说，也就是有三个人原来经商后来半路务农了，每人只能算半个农民。这三人后来确因血吸虫病而死，此外村中再无一人死于此病。

抗战胜利前夕，石家村德高望重的族长，前清国子监生石竹轩病逝。他家是石家村为数不多的人丁兴旺又事业有成的人家。竹轩老人当时有四个儿子，出外经商，其中二公子石民春由于在浙江、旌德都有商号，事业繁忙不及赶回奔丧外，其他子孙数十人为老人送殡。不料出殡前一天三儿子和四儿子同一天突然猝死，这两人都只三十出头，且身强力壮，结果闹得父子三人一同出殡。这一事件轰动乡里，风水龙脉一说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门口碓的风水又成了村民们的众矢之的，宗祠中的族长大佬们急得赶紧商量对策，最后决定：门口碓停止使用，为了防止有人偷用，还将碓头全部卸下，一场风波才得以平息。

这门口碓一停就是五六年，直到解放前夕石氏宗祠的当家人又决定将门口碓拆迁到古老的来龙山口水碓遗址重建，此后水碓一直运转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后碾米机磨面机的普遍使用。古老的机械终于随着时代的变迁退出了历史舞台，不过，石家村那些有关水碓风水的传说故事还在民间继续流传，风水龙脉之谜也有待后人科学的破解。

（作者系绩溪上庄镇石家村人，上海退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