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达清

微信版第1646期

《旧唐书》卷一○五《韦坚传》记唐天宝年间各地进贡的土物有：“宣城郡船即空青、石绿、笔、黄连。”《新唐书》卷一三四《韦坚传》也有相似的记载：“宣城：空青、石绿。”

两唐书都提到的空青，是宣州古代一种奇特的物产，最晚至唐朝时已名扬天下，并作为皇室贡品上贡了。

空青，即空青石，又名营浆石、石水胆、杨梅青等，它是在复杂的地质条件下形成的一种奇特的矿石，属碳酸盐类。空青石内部大多嵌有水孔，内含液体（亦称石乳），上下摇晃，石乳盘走如珠，微有声响，极其可爱。其石乳多呈青白色，“空青”之名当由此而得。根据内含液体的颜色，空青也可分为白青、绿青、赤青等种类。

空青石一般与铜矿伴生，故凡有铜的地方就有可能出产空青石。历史上，宣州地区一直是铜的重要产地，从汉代以来，丹阳铜即已闻名全国，梅根冶、宛陵监、铜官冶均以产铜而著名，政府曾专门设立铜官，以监督铜矿的开采、冶炼、铸造。因开采铜矿而大量发现空青石，宣州空青石遂得以名扬天下。

从全国范围来看，空青石的产地虽不止宣州一处，但其品质均难与宣州空青石相比肩。唐＋王焘《外台秘要》七：“空青，出蔚州、兰州、宣州、梓州。宣州者佳。蔚州者无空，块大色深。”《黄帝九鼎神丹经诀》卷十五上也说：“空青……故蔚州、简州、宣州、梓州皆岀，然宣州者最上。其蔚州者无孔，块大色深也。”可见宣州空青石的闻名不是没有原因的。

空青石是一种观赏奇石，具有极高的工艺观赏价值，历来深得达官贵人及收藏家的喜爱。空青石出土后，剔除泥土洗净，再经过一定的打磨加工，美轮美奂的艺术品就展现在你的眼前。它们有的深沉庄重，有的晶莹澄澈，或大或小，或粗或细，尽显奇姿。清人徐珂的《清稗类钞·鉴赏类》就生动地记载了清代大文学家袁枚曾观赏过的一枚空青：“袁子才曾于贵人家见一石卵，内外莹澈如水晶，中有浆汁，隐隐流动，下蹲一白兔，跃跃欲飞。”

空青石还是名贵的中药材，具有多方面的药用功效。《神农本草经疏》卷三说：“空青感铜之精气而结，其味甘。……空青味甘酸寒，大寒无毒，主青盲、耳聋、明目，利九窍，通血脉，养精神，益肝气。疗目赤痛，去肤翳，止泪出，利水道，下乳汁，通关节，破坚积。久服轻身延年不老，令人不忘，志高神仙。”用空青石治疗眼疾，尤其具有奇效。明朝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金石部、现代《中药大辞典》均有类似的记载。吴澄《鲁国元献公神道碑》：至治元年，又命（伯都）为御史大夫，以目疾不拜诏，以平章禄养于家。仍饬内臣驰驿江南，求空青治其疾。（《吴文正集》卷六十四）这里的江南，就是指宣城一带。

正是由于空青石珍稀罕见，且既具有观赏性，又极具药用性，故古代文人多有诗文赞咏空青石。清朝大诗人沈德潜有诗赞道：“妙香引胜入林兰，露湿空青石骨寒。”清末实业家梁焕奎还曾特地作有长篇《空青石歌》：

山藏越巂乾坤秘，三峡诸山挟灵异。

别有神娲一片心，向来流落人间世。

即闻学士穷岩石，文质湮沈五千岁。

稀罕无因得常睹，空青阅历垂名字。

治疗争言本草经，物产徒称地理志。

当时宋室偶搜求，不见山灵能好事。

将军持节镇益州，蛮烟犵草拜貔貅。

马前见此礧砢者，云是荒谷无心求。

屈曲儿拳空翠出，黯黮鹅卵青云浮。

中间觙然若有物，玉液沆瀣寒不流。

皇天于物有意匠，雨露吸养无时休。

将军抱持色大喜，谓与我友开双眸。

云鸟翩翻动西极，郁林归舟带春色。

袖中东海生九华，慰我幽居意凄恻。

古人得石多得仙，煮可为粮夜中食。

我今剖此洪蒙姿，一滴天浆复谁识。

七年蒙诵倘不蒙，淡淡银波净如拭。

将军岂弟俱有功，岂假勒铭夸战克。”

（《青郊诗存》卷六）

可惜由于空青石的生成条件复杂，本属难得，加之古代宣州铜矿的过度开采，今天在宣州大地上，已难得一见空青石的奇姿妙影了。

（作者系宣城市历史文化研究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